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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县城玩滑板的少年不少，但三十多岁，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少年了。简晓东“恬不知耻”地穿行在街上，引人侧目。周天养缓缓地走，他在她周围时而翻转花样，时而领先独行一段，时而折返回来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闲话。不知不觉，两人来到一段围墙后的小巷里，这条小巷是个未经改造的棚户区，从这里抄近路，可以到达五清一中，他们的母校。

他眨眨眼睛：“进去看看？”

她点头。

他们从一处断垣偷偷溜入冬日无人的校区。日头昏暗，几只麻雀停在电线上，升旗台上的旗杆孤零零地杵着，操场的几处坑洼，结了冰。她踩着小高跟的脚轻轻一跳，跨过了小水洼，像水面蜻蜓一点水。“咔嚓！”他拿出手机，拍下照片。

周天养凑过去看，被自己龇牙咧嘴的样子丑到，去夺手机：“快删掉，快删掉。”

简晓东左右躲闪，逃开了几米之外，眯眼看着手机屏幕：“很好看啊！光线柔和，表情俏皮可爱，少女感十足，嗯！好看。”

周天养不再去抢手机，站在一旁，静静地听完这番赞美，略带凄苦地笑了笑——女人是靠耳朵来恋爱的。何孟怀可曾这样赞过她？似乎，也是有的，他会在她盛妆约会时由衷地赞道：“天养，你今天真漂亮。”如果周天养像那种不懂事的女生追问下去，问到底哪里漂亮，巧舌如簧的律师却答不出

了。聪明的女友就渐渐不问了。好女友要会装聋作哑。

她不再要求删掉照片，说：“随便你吧！”

两人便悠悠荡荡地朝前走，隔窗参观了新的教学楼和教室——桌椅如刚下火线的士兵东倒西歪，黑板上期末的最后一期班会的彩色粉笔字还没有擦掉。他们拾级而上，爬上二层教学楼的楼顶。冬天的风有点硬，割脸。

“滴！”微信提示音。周天养打开一看，是褚凤香女士发的一条语音，肯定是催她早点回家，她没多想就点开了。

电话那头的褚凤香女士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——“小何昨晚睡得还好吧！今晚回家住吧！再过两天就除夕了，大伯定了年夜饭，爷爷奶奶和你大伯姑妈他们都在，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。

所以，最后一句才是重点。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个女儿，爷爷奶奶和大伯过，但每年除夕沿袭一个习惯，就是儿女们都要去老大家陪父母吃年夜饭，守岁。女主人会做一大桌美食，或在酒店订餐，大家欢聚一堂，在推杯换盏里，互相攀比，互相碾压，再互相祝福。听说，大伯家的堂姐已经生了二胎，堂哥留学归来，姑妈家的小妹妹也谈了个帅气的男友，五一就要结婚。这样的家庭聚会，是戏台，人人都是角儿，粉墨登场，各自拿着自己的台本唱戏，扮谁像谁，都要争一口气。

听筒声音很大，简晓东一字不漏地听了去，促

狭地笑：“怎么，律师男朋友昨晚没住家里？”

周天养挠了挠额，在楼顶的围栏边坐下来，扭头看了看简晓东，那张脸上有未被世故浸染的天真，在一个驾滑板参加同学会的人面前，她不想再伪装了，想了想，叹了口气，说：“他不是我男朋友。他，他是我花钱租的，你懂的，就是，那种临时男友。”

简晓东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，脸上没有讥笑，也坐下来，扭头问：“那金牌律师这个人设，包括何孟怀这个名字，也是假的？”

“不，确有其人，但我们分手了，就在前两天。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，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……”

简晓东插句话：“嗯我知道，属羊的，我还比你大一岁。”

周天养没理会他的插话，自顾说下去，越说越激动：“每年他都会找理由，不肯和我回家见我父母，甚至也没有带我回过他的父母家，说我逼婚，我逼了吗？这算逼婚吗？”

“不算，不算！”简晓东也听得义愤填膺，为周天养不平。

“说他很享受恋爱的过程，呵！享受，那不是耍流氓吗？”

简晓东附和：“对，鲁迅说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，都是耍流氓，耍流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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